| 作者註：本文探討的更多是年輕玩家群體現象，也希望真·MMO老哥能來補充，因為我本人並不是高氪玩家，視角可能受限。 |
01 被拓盤捲入的「女玩家」和「原神型玩家」
如果要說《逆水寒》手游捲入了哪些原本不可能來玩MMO的人，我覺得最典型的是這兩類：（1）女玩家：比較大盤的年輕女性手遊玩家，原先可能玩社交手游+模擬經營+女性向手游，代表遊戲《網戀榮耀》《和平暖暖》《光遇》《閃耀暖暖》《光與夜之戀》。這些玩家非常重視外觀和社交，每天在遊戲里換衣服、種種田，玩各種趣味身份，早早就擁有了結義和情緣，可能還三婚四婚了。至於競技刷副本之類的活動，只是為了和朋友社交才一起玩。她們每天刷抖音，把拍遊戲短視頻作為一項娛樂活動。其實這些人本身喜歡外觀和社交的點，就蠻符合MMO特性。但最開始大量接觸遊戲，可能就是從手游開始，對遊戲畫面品質、皮膚精緻程度的追求，是被暖暖等女性向遊戲培養起來的；對於遊戲的社交，她們又比較希望和差不多年紀的「網路男神女神」交往，而傳統MMO因為「老直男味太重」根本玩不動。我在遊戲里接觸了很多女玩家，除了本身上點年紀的工作黨以外，大部分人基本是從劍三或者天刀、一夢來的，不少女大學生還表示這是自己第一次玩MMO遊戲。（很好玩的是，遊戲里也設計了一個名叫「暖暖」的AI NPC人設，女玩男號，和自己閨蜜玩的女號組了情緣，打本總是摸魚，輸出極低，總是惦記著要和閨蜜去采草藥——如果你留心觀察遊戲里幾個可組隊打本的AI NPC，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人設，或許就是《逆水寒》自己預設的幾類玩家畫像）（2）原神型玩家：這些玩家不一定真是從《原神》過來的，但可能受過《原神》的玩法教育，加上本身有些二次元屬性，喜歡大世界探索開寶箱+看劇情+和NPC社交+養兒子女兒。他們平時也喜歡看看B站，可能覺得《逆水寒》畫風不錯，又是類似的大世界探索，於是就來玩了。（PS：《逆水寒》還真的為這種玩家做了一套「世界沉浸式UI」，如果設置成這種UI風格，MMO常見的滿屏文字、按鈕信息都會被收起來，帶給你類似的原神UI體驗）這些玩家渴望社交，但也很社恐，基本是把《逆水寒》當單機遊戲在玩。每天探索完世界，就去給自己的兒子女兒換衣服，到處挖掘各種路人NPC劇情、奇遇劇情、和角色約會；要麼就和AI一起去打本刷刷裝備；不然就到虹橋、滄州溫泉之類的人員聚集地呆著，感受「這世界的熱鬧」和「期待和有趣的人邂逅」。當然，結局往往是邂逅了別人也不敢加朋友，或者是加朋友了也沒再聊，開服三個月到現在還沒情緣。有些玩家提到，相比《原神》空空的大世界，《逆水寒》還有這麼一堆活人和一堆能聊天的NPC，有他們陪著，感覺也不錯。所以說，只要感覺到位了，也不是只有二游才能滿足這些年輕人02 這兩種人的共同點：看臉看外觀，創造力強，視頻生態傳播KOL
他們基本不是在玩遊戲，就是在B站、抖音刷遊戲相關的視頻，或者自己剪視頻，有時候刷著刷著看到有趣的東西，又會回來玩遊戲or回來錄製新的拍攝素材。拍什麼視頻呢，占最大頭的就是變裝視頻。之所以變裝視頻多，一方面是因為變裝就是如今短視頻的主流內容、這些玩家自己也非常「看顏值」，另一方面是因為《逆水寒》手游提供了非常強大的外觀DIY、動作互動形式、場景造景（家園）和復刻剪映基礎功能的攝影系統，讓玩家有得穿有得拍，發出一個個炫酷的換裝耍帥視頻，去引領每次版本更新和外觀上新的話題度。比如說，這是遊戲里的攝影系統，可以像真實攝像機一樣調廣角、景深、柔光、對比度那些就不說了。場景里的天氣、風向、光照和各種濾鏡也是可以調的，玩家可以營造出各種想要的「氛圍感」，也不用細說。但下面這個小細節就要說了：玩家可以在攝像系統里，把角色的各種動作都直接按出來，不單單是社交的動作，戰鬥時的動作也可以，而且可以調節速度倍率和暫停動作。為什麼這個點很重要呢？如果你剪輯過變裝短視頻，你就會知道要在遊戲里先開錄屏，再按動作，再把動作欄關掉，再通過錄屏卡出一個帥氣的動作，再到視頻剪輯里調整動作速度，弄出慢動作……這套流程相當麻煩，而且調節慢動作的時候，往往會損失流暢度和清晰度，還得補幀。而《逆水寒》手游里的這個攝像，我當時一看就覺得實在是太懂我們這些剪視頻的人了，許多原本要在剪映、必剪里乾的活，現在在遊戲里可以直接完成，還完成得更好——既然給了創作者好工具，那大家產出美美視頻的效率一下子就蹭蹭高啦。例如遊戲中是沒有下圖這樣可以把人單手抱起來的動作的，但是通過相機的暫停動作卡一卡角度，就可以搭配出來。還有，遊戲里的每個裝扮配件，玩家都是可以自己調節位置參數的，比如下面這位玩家，頭上的耳機是用游泳圈背飾調出來的，墨鏡是用黑色眼罩調出來的，身上的「辣妹露臍裝」是用一個人蔘背包調出來的。再加上服裝染色系統，玩家可以生造出遊戲中不存在的裝扮，比如cosplay其他遊戲、動漫的角色穿搭，把古裝爆改成現代服裝等，之前玩家甚至用家園系統（類似蛋仔工坊，可以做出各種場景）開時裝周秀場和男模館，我後來覺得在《逆水寒》里看漫展也是指日可待。玩家也會稱呼這種「爆改衣服並拍出美美視頻」的玩家為「銷冠」，因為他們就像李佳琦一樣孜孜不倦地「自創衣服新穿法」，用巧手提高了很多官方丑衣服的銷量。例如圖中的女裝，是官方出的版本：玩家直接給染色成Y2K辣妹、KPOP偶像：再例如「暮雲蒼野」原本是遊戲里一套平平無奇的128元男裝衣服。有玩家發現，給它染個色，加上給3個配飾調整位置，可以組合出警官帽——這件平平無奇的衣服竟然可以搖身一變成為「制服誘惑」，甚至還有點像動漫《甜蜜懲罰》里的角色陽菜。於是有一段時間，抖音、B站里每個人都在拍自己變身制服警官的帥氣視頻，許多遊戲中對外觀並不感興趣的玩家，也在情緣的「逼迫」下紛紛掏錢買了這套裝扮。綜上，豐富的服飾DIY+動作DIY+場景DIY+錄製剪輯DIY，讓玩家在遊戲里基本可以跟拍任何抖音梗，《逆水寒》也就變相成為了一個很好的視頻製作工具。03 玩逆水寒不刷抖音=玩原神不刷B站
這裡不得不提，為什麼視頻衍生對於《逆水寒》的外觀風向影響這麼大。如果你留心觀察網易在抖音上的策略布局，會發現他們從早期《我的世界》開始，就已經在積極運營抖音號，並且布局了幾家自己的MCN公司（比如櫻桃派對）。原先我們可能以為拍視頻剪視頻這碼事，是很野生的民間「為愛發電行為」，但實際早就已經被官方收編和統籌運營了——如今每次上線新版本、新外觀，官方都可以通過合作的MCN、抖音博主，直接分發內容，快速上線大量衍生視頻，去反覆刷玩家的印象。再到後來的《第五人格》《魔法覺醒》《光遇》《蛋仔派對》等遊戲，一個玩家如果玩網易遊戲卻不看抖音這些衍生內容，就相當於玩《原神》不刷B站一樣，直接損失掉一大半樂趣，也會對遊戲中突然流行起來的趣味玩法、穿搭風向感到迷惑。但如果你刷，一切就能夠串起來。每次遊戲中新熱點的出現，往往都是因為某條短視頻火了，形成了集體跟拍現象。而玩家們為了跟拍出同款視頻，必然得在遊戲里買一樣的時裝、動作，這個過程也會促進社交和玩家間的互動交流。這部分內容以前在《在抖音剪短視頻的一年，我觀察到這些現象》里說過，在這兒就不贅述了。所以實際上，《逆水寒》的外觀賣得出去，官方的設計和宣傳能力可能只佔了一小部分原因，其背後在社媒和衍生生態上的投入功不可沒。更多時候，玩家是因為在外部看到了千千萬萬個「銷冠李佳琦」的推銷，才發誓一定要得到這件衣服。同時，官方也會從視頻平台快速檢測輿情，做出優化，比如9月14號再次上線了一個268的丑皮膚後，連「銷冠」們都忍不住連連吐槽：「男裝到底是誰設計的，每次都這麼狠毒，救都救不了！」這個輿情爆發後的第二天，《逆水寒》馬上就在遊戲公告里滑跪發全服補償、穩住重視外觀的玩家，讓人驚嘆《逆水寒》衝浪速度實在太快。04 從數值=強度，到外觀=強度
但是看起來，上述好像只能營銷到拓盤的網路女神和原神型玩家，原本只看重戰力付費的MMO玩家，和一件衣服可以穿到爛的男大，又怎麼會去買外觀呢？遊戲削弱了數值強度，讓每個人在戰力上拉不出太大差距的同時，也把大家炫耀比拼的內容全都集中到了外觀上——去營造「外觀=戰力」的遊戲氛圍和目標。首先遊戲把一切活動都跟外觀掛鉤上了，玩身份玩法送外觀、看劇情送外觀、搞成就點送外觀、做結義情緣幫會活動換外觀、打副本掉落外觀、大世界探索寶箱開出外觀……玩家在一進來這個遊戲之後就可以馬上獲得大量免費外觀，每個人迅速變成俊男美女，直接把遊戲里的顏值平均水平拉高。除了大量的免費外觀，遊戲里付費外觀上新的頻率也很快，每周都上新幾套新付費外觀，從15w一件的衣服到6元一件，有便宜的有貴的，但品質也差不多，基本上讓每種玩家每周都有新衣服能買能穿。直接被影響的是女玩家，女玩家會為了外觀參加一切活動，哪怕是自己不那麼喜歡的打副本和PVP，並且當女生有了情緣、結義和幫會之後，會通過社交壓力反向影響男玩家——你不重視外觀？那不好意思哦，不但喪失擇偶權，我們今晚的party也不邀請你了。《逆水寒》也隨之在社媒上出現了很多跟外觀有關的話題，比如「真實男玩家VS虛假男玩家」的話題，說的就是女生們嫌棄直男玩家穿得太丑，而在遊戲里遇到的帥哥都是女玩男號，隨即之後又出現了「改造情緣」的話題，就是指女生直接上情緣的號去給對方更換穿搭。於是許多男玩家從一套衣服穿到爛、自己搭配得像個遊戲BOSS似的，到被逼著買時裝、換帥臉，或者給女生送外觀，再到後來一有新衣服上線就主動會去買，會去跟著「銷冠」們做染色，習慣是漸漸養成的。遊戲里的外觀展示空間也給得很足，平時活動人物太小根本看不清外觀？沒關係，遊戲強調了PVP、副本的MVP勝利動畫，比如幾百塊的付費外觀都會配送自己專門的MVP勝利動畫動作，能動的就是會比靜態的更吸引年輕人，很多人正是因為結算動畫特效太帥而買的衣服（也方便剪帥氣的視頻）。在世界中遇到一個玩家，點擊頭像就可以看到遊戲個人名片，這個名片佔據四分之三的空間都是外觀展示，還可以把自己的好友、情緣拉來在名片里擺各種姿勢站在一起，也促進了大家買情侶裝、姐妹裝。氪金大佬們的展示空間更是誇張，一套100萬rmb的坐騎可以直接影響首都的天氣，購買時全服喇叭通報、主城掉落獎勵包、全城放煙花、全服各幫會發來祝賀，一套流程下來，給足大佬面子。同時，這種展示炫耀也延伸到了遊戲外的視頻平台。氪金大佬從最開始自己發視頻因為剪輯太Low被評論區調侃「你的是我見過流量最低的少爺」，到後來花錢僱人幫自己剪輯炫酷變裝，觀看者會因為視頻里15萬rmb衣服和大佬的剪輯品味紛紛誇獎，大佬賬號的粉絲量也會上漲。所以對他們來說，買皮膚的價值不但是在遊戲里炫耀，在遊戲外也可以讓他們順便成為抖音網紅。例如下圖中@曲阿曲 這個博主，就是抖音上眾多「幫大佬做定製剪輯」的剪輯師之一。這套邏輯其實也早在一些新型多人社交遊戲裡得到過驗證了，當數值強度被削弱，社交和外觀展示被強化之後，你把錢花在外觀上，大家都會一目了然你就是大佬，就是社交中的人氣王——於是所有人卷的就不是數值，而是穿搭了。05 不是說社交解綁=沒做社交，而是做了新一套的社交鏈路
另外還有個問題，這個遊戲不強制你加幫會打副本了，那大家的社交粘性怎麼來？據我觀察，遊戲里MMO老哥老姐還是在幫會玩得挺開心的，原本MMO那套時間規劃表依舊存在。遊戲除了提供打副本、幫戰之類的團隊活動，也在幫會空間里提供了類似家園系統的自定義裝修模式，玩家可以把幫會場地裝修成KFC、安裝電梯之類的各種搞怪場景，大家平時也可以聚集在幫會空間里一起玩。而年輕的網路男神女神則主要在玩1V1情緣和結義小團體，遊戲在情緣和結義里提供了更強的儀式感：例如情緣篩選人的儀式，是先填一個能體現雙方遊戲習慣的小測試（比如氪金習慣、遊戲時間、主玩模式），生成名片，再像陌陌一樣每天刷各種異性的名片，直到找到投緣的，兩人去主動聯繫對方結交。確認關係的過程也提供了很強的儀式感，兩個人需要先完成一個又一個的任務，在任務中不斷做一些涉及到雙方價值觀和性格的選擇題，來測試對方的匹配度，最後才在「司儀NPC」的見證下正式結緣。更不用說結緣後的每日互動活動、雙方高光時刻的紀念手冊，做這些互動可以獲得積分，積分攢起來又能兌換服飾外觀，用這一套「有東西雙人可玩、有長期獎勵激勵」的情緣系統，促進雙方日久生情，而不是簡單地把人湊在一起就完事。（小團隊的結義系統也是類似，就不多說了）對於喜歡社交氛圍的年輕人來說，《逆水寒》首先設計了一些聚集點，比如汴京的虹橋、滄州的溫泉：虹橋地區聚集了大量可聊天的AI NPC；玩家一進入溫泉，角色就會換上性感泳裝，聚集點的人流量總是不少。然後，《逆水寒》給玩家提供了很多顯眼包的技能、動作自定義語音，幫助大家在萍水相逢時能快速破冰，交到有趣的朋友。比如你可以給其他玩家戴上不同顏色的帽子，可以在地上擺放陷阱、可以碰瓷、可以吹笛子控制對方跳舞……這些有趣的顯眼包技能都是通過提升身份玩法獲得的。最後，他們也給了玩家不社交的餘地，你要跟NPC社交也可以。遊戲中的AI NPC、可以談戀愛的角色，都會有親密度和反饋，不但能和你聊天，也會基於你的互動形成對你的印象和記憶，當你和AI一起打副本的時候，他們還會亂入成為你的助戰夥伴，在你打架的時候不斷誇誇你、安慰你。數值方面，大家數值都差不多，數值解綁之後，反而有機會玩各種自己喜歡的東西。MMO玩家也不用每天就只是帶朋友打本，而是可以在打本之外，跟大家一起玩站街、玩大世界探索、玩拍視頻……通過這些途徑，玩家才能有機會炫耀自己的衣服，用自己能控制天氣的15萬炫綵衣服，給cos成愛豆女團的玩家們做視頻拍攝背景打光板，這其實也是符合現在大家都想要在遊戲里自由快樂的心態趨勢的。那現在打本是為了什麼呢？類似買刮刮樂、抽卡開盲盒的刺激。副本隨機掉落衣服裝備，但是多打幾次又基本每個人都會有，不會拉開太大差距，玩家更像是在抱著玩一玩的心態來抽獎，抽不到就下次繼續抽，而不會因為落差很大而不願意繼續玩。副本里的玩法也多種多樣，你可以看到各種遊戲的影子，比如雷霆戰機的躲彈幕、魂系的格擋振刀、塞爾達的壁畫探險……PVP則類似玩王者，就是快速短單局，1~3分鐘就可以打完一場，玩的不是數值，而是流派搭配和操作。此外還可以玩躲貓貓、吃雞等，之前《逆水寒》限時活動還把蛋仔的糖豆人闖關也縫進來了，相信以後也是有什麼好玩的就縫什麼。玩家都說：「十年之後，逆水寒成了應用商店，你可以在裡面玩到任何一款遊戲。」所以綜合來看，這遊戲表面上不氪，實際是給大R和中小R都提供了付費空間，中小R說「自己零氪，零氪就是零零散散地氪」，每周都花6元或者28元買個新皮膚，實現了瑞幸咖啡一樣的消費觀念，買皮膚買得跟每周喝奶茶似的。甚至有時候，小R還會被大R影響，去嘗試價值約等於2千rmb一個的白髮，就為了穿搭好看。我和幾個遊戲中認識的女玩家聊了聊，她們原本在其他遊戲里都沒有氪過單價那麼貴的裝扮，但是在這個遊戲的氛圍中，因為身邊大R太多了，好像一個頭髮幾千塊變得理所當然，一衝動就氪了。表面上說不肝，實際也很肝，玩家每天在裡面停留的時間可以很長，但這種肝又不是被逼迫、枯燥的肝，而是真的因為玩家有自己想做的事情。甚至有時候，就算什麼都不做，玩家也想停留在這個世界裡，看看俊男美女路人，感受這個世界的熱鬧與繁華——甚至出現了一種直播，就是博主帶著觀眾們一起在虹橋散步，沉浸式欣賞路邊站街的帥哥美女，一個個放大了看並點評。這也是我們之前提到的，現實壓力越大，人們就越需要逃避到一個美好的、舒服的世界裡去，《原神》也好，《逆水寒》也好，人們漸漸將其作為一個「我的賽博老家」，在裡面實現一切現實中沒時間去實現的娛樂活動、社交關係和個人的美好幻想。